“结束了吗,怎么还不结束?”身后一个操着粗嗓子的男士不耐烦地问着旁人。三个小时的电影,闷热的放映室内裹挟着观众的倦意。终于,影片结束了。观众们如潮水般涌出影厅,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停留。独留下她苍白的面容和她的“黄金时代”。
编剧李樯和导演许鞍华在多年前就考虑拍一部她的传记片,但一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现。历史上对她的评价也褒贬不一,其短暂的一生中也只留下了《呼兰河传》、《生死场》、《商事街》、《马伯乐》等作品,各种经历也需翻阅大量的历史资料和名人口述才能窥见一斑。属于她的“黄金时代”也如其漂泊游荡的人生,碎片般地散落在历史的尘埃里。
“她的一生充满了选择,充满了被裹挟,充满了抵抗,也充满了一种飞蛾扑火的东西。她身上折射了我们所面临的人性的、情感的、社会的、时代的种种选择,就像选择题一样。不只是在民国这样,而今也是如此。”这是编剧李樯对她的评价。因为叙述一个逝者的经历会给观众带来距离感,电影便实验般地采用“间离手法”,让观众充当窥探者的角色,通过主人公和其相关人物的自述去挖掘那些固化的、屏蔽的历史信息。“我是想通过这部电影,让观众在面对一个历史面对时代面对人物时,能了解自己的局限性,能心怀谦卑。”李樯如是说。但这种来自于布莱希特戏剧理论的表现手法真的能客观地表现出一个多苦多难的人物吗?还是一种布尔乔亚式的哀鸣或者喋喋不休罢了。
过去的呼兰是个只有横竖两条街的小地方。“葡萄灰,大黄梨,紫茄子……”她曾留下过对故土天空的回忆。临近十月,风里已透着寒气。“严冬已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它们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这是她在《呼兰河传》里的记述。仿佛那些过去的岁月还嵌在锃溜的冰面上,她和萧军相互搀扶着,欢笑着,一步一步在冰面上向前蹭着,美好而恬静。亦或是在寒冬的夜里去小饭馆里凑合一碗丸子汤,暖意浓浓。现在的呼兰,在她的故居周围,有叫萧府人家的餐馆,有名为萧乡花苑的花店,有萧乡明珠的楼盘。。。。生前颠沛流离的她却在生后为这里带来了“繁荣”。那么,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她呢?
她的一生虽然困窘但却洒脱。在情感方面,她结过两次婚,是那个时代的“新女性”,追求理想和自由。她像一只吻火的凤凰,每一次情感的伤害又是她重燃新生的开始。对于萧军,对于鲁迅,对于端木蕻良,以至弥留之际还悉心照料她的骆宾基亦是如此。只是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容不下这份柔情罢了。在写作事业上,鲁迅对她的评价颇高:“在她的作品里,不论人物高低贵贱,你都能感同身受。”但这段“黄金时代”来去匆匆。正如影片最后,她在医院的担架上,在隆隆的轰炸声中走完了人生的旅程。
她性格独立而勇敢。视个人重于时代,潜心想得到心灵的昭示,却又发现自己始终被时代所倾覆。但她依然坚定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多少文人都投身于民族救亡事业当中,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却依然期盼着着能有一块承载她的“净土”。她用一生寻找着这份“净土”,就像在故居后花园里与姥爷玩闹的那样无忧一样:手里举着鲜艳的花,趴在姥爷的胳膊上。“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是多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一个美丽的童年大概就“藏匿在那时代中吧
她用自己的一生在流浪。如今的玛克威商厦(当年东兴旅馆)的二楼设立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纪念馆。她曾为了躲避洪水,不顾身孕从窗台一跃而下……那一瞬,永远定格在了时光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里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对自己的平安,显得有些不习惯,所以又爱着这平安,又怕它。”
夕阳下的故居门前,她的雕像冉冉生辉。她托着下巴深思着,打量着来访的人。炯炯有神的目光让每一个拜访者都肃然起敬。
她,萧红。原名张乃莹。1911年6月1日,农历端午节,出生于黑龙江呼兰县的一个地主家庭。1942年1月22日,病逝于香港红十字会设立于圣士提反女校的临时医院,享年3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