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最深的阴影处——写给《一个人的好天气》
2014年05月07日   《哈尔滨师大报》

一个雨天,她来到了这个家。

早上她刚刚与妈妈在新宿分别,围着钩针围脖来到这里,东京一隅。她不知如何与房主吟子老太太打招呼,长这么大她甚至没有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她会觉得不好意思。当然,也没人问起。

屋外篱笆墙对面就是地铁站,只隔着一条小路。她房间的门楣上摆着一排镜框,里面全是猫的照片。吟子说,那些都是她养过的猫,相继死去后她很快就会忘记它们的名字,之后她就都叫他们彻罗基。

她不会对其他女孩子着迷的事物激动,她不在意樱花的花期,她很少修理院子,她不愿花精力去涂亮亮的指甲。她有个交往了两年多却从来不约会的男朋友,彼此的存在都只是习惯。她与七十多岁的吟子老太太,还有一只名叫黑子的猫住在被岁月遗落的小巷里。

她无比羡慕的是那些坐在电车里来来去去的人。

青山七惠在《一个人的好天气》里描述的知寿姑娘就是这样夜以继日地生活着。平静,清淡,孤独,随遇而安,随波逐流。她从小就趁别人不注意,划拉些小玩意儿收纳在鞋盒里,橡皮,彩笔,小夹子,那是她小小年纪里最大的快感。来到东京后,鞋盒里多出了Hope牌香烟,廉价的绿宝石项坠与俄罗斯套娃。以此来丰富自己的收藏,以此来想起有关物件所有者的记忆。偶尔会拿出来,清算下快要忘却的罪恶感。

她就像是一枚渐渐脱水风干的蘑菇。所有的关系都难以维持,不争不抢,没有明显的欢乐与哀伤。

世界本来不就是一汪海水,可是沉浮在里面的人又为何会如此干燥呢?也许是不反感渡过这般亏损又荒芜的人生,也许是不愿意苦苦熬过爱恨痴缠,更也许是不忍心直面失落和无奈。就好比知寿坐在吟子身边暗暗想着:这个小老太太,要是不再悲伤和空虚该多好,可是不可能呀。她以为都用光了,可是悲伤和空虚是无穷尽的呀。

吟子轻描淡写地告诉知寿,这世界没有外面里面之分,从来就只有一个世界。她终于还是带着仅存的那点儿对逃离独处的渴望,离开吟子,去了所谓外面的世界。

就这样,她不再在里面的世界里感知着春雨秋叶,夏风冬枝。她不断地更换认识的人,也不断地使自己进入不认识的人们之中去。她既不悲观,也不乐观,只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一个人努力过下去。

故事的最后她终于如愿坐上一列电车,驶向无法知晓的远方。读到这里,我倒是真的惶惶想要流泪。亲爱的知寿姑娘啊,你可否知道移动的人远比固定的人迷茫。

人们大多以为,干物女的日子乏善可陈,无期无望。其实不然,即使她们蒙住耳朵不接受外界讯息,她们的内心却并非是一片留白。

蘑菇最深的阴影处,不是枯萎干涩,是待放的自我。

文/东语学院 袁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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