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村民说，江畔老叟最善卜术，我是慕名而来，先生为我卜一卦吧。”我伫立在身披斗笠的老叟面前，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谦卑。“去去，老头儿我连自己的都看不明白，哪有给人算卦的道理，谁说的你找谁去。”见他不愿，我也不强求，依旧伫立在此，却不再面对他，转而看江。

没过一会，老头却又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其实，老头我是个诗人。”转瞬间，我又想到了另一个村民说，那河畔老叟是个头脑不好的。于是，我又兴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说你是诗人，你都发表过什么诗集，出版过什么著作啊？”老头听我这一问，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般的连声说：“俗，真是俗，没有诗集就不是诗人了？这世人当真是俗。”这一连串的俗直弄得我无言以对。我与老叟大眼瞪小眼了许久，又转过头去望向江面。

静默了没多久，老叟竟唱起歌来，歌词倒是当真有趣。

“一人一张嘴

好人变成鬼”

我等老叟说他又变成了歌唱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凑过来，我也扫了兴，索性拂袖而去。

过了三年，我再次慕名而来，慕的却是诗人的盛名。

“你们这最有名的诗人是哪个？”村民皆答，“江畔钓鱼的那人便是。”

临江垂钓，倒是别有诗意。我再次来到江畔，看到的却依旧是那个老叟，原来那老叟当真成了诗人。那老叟目光扫过来，看到我，顿时便亮了，“来来，小伙子，世人皆说老头我是诗人，我现在是不是诗人？”那笑容自信满满。我偏了偏头，也被这问题难住了，“那既然如此，你给我签个名，再写首诗吧。”

老头搔搔头，“嘿嘿，老头我不识字。”倒是异常真诚。

三年后，我再来江畔。却已不见老叟，一问之下，才知，村中一名青年拆穿了老叟不识字，众口凿凿，千夫所指，老叟当即犯了疯病，前两天夜里投了江，而那青年自己则被众人捧上神坛，成了新卜师。

望着平静的江面，耳边又响起老叟唱过的那首歌。

当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文/杨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