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冰冷的铁轨上,伴着愈来愈近、愈来愈响的火车轰鸣声,安静地闭上了眼,恍若沉睡般安详。
他是海子,被称为神童的海子,落魄的海子,远在天堂的海子。
有多少人爱他,就有多少人恨他。爱他的人把他推上云端,恨他的人将他踩进泥里。我却怜惜他,就像西川说的,海子是个单纯的人。他可以为初恋写两万字的长篇情书诉尽衷肠,也可以走入某个不知名的小酒馆,对店主说:“我给大家朗诵我的诗,你们能不能给我酒喝?”但是却没人理解他尼采式的浪漫,世界对他投以冷漠的眼神,而他只能怀揣着巨大的寂寞,死去。
死亡并没有给他带来安宁,反而像是一个开关,一个按钮,启动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争议。疾步走在通往天堂道路上的他不知道,死亡,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无可奈何的成为了争议的主角。令人感到讽刺的是,他因寂寞而死,而他死后却并不寂寞。
他被看做80年代最伟大的诗人,享尽盛誉;他被当做偏激的疯子,受尽毁谤。他的死让3月26日变得不再像其他的日子一样平凡,在他去世后的许多年,仍然有许多人记得这个日子,还会去专门的祭奠他。这是一种成功么?是他想要的成功么?那些对他的死亡围观的人,那些对他死亡的行为妄加定义的人,那些祭奠他的人中有多少是真正读过他的诗,而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纪念海子也成为了一种潮流?若是他泉下有知,怕也会像我一样,嘲讽的笑出声来。
他说:“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名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于是他便不停地压榨自己,没日没夜的写诗,写诗。他为他的爱人写诗,“这糊涂的四姐妹啊/比命运女神还多出一个”。他为他敬爱的人们写诗,“其实,你的一只眼就可以照亮世界/但你还要用第三只眼,阿尔的太阳”。他为他所热爱的土地写诗,他也为许多的陌生人写诗,而更多的是写他的孤独,他的寂寞,他的死亡。他对死亡无与伦比的热爱,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他为自己构思了无数种逃离世界的死法,最终,他成功了。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让他热爱却又总是令他感到寂寞的世界。
西川说,他像一颗年轻的星宿,争分夺秒的燃烧,然后突然爆炸。才华横溢如他,单纯寂寞如他,压抑自己如他,除了死亡,我也无法为他觅得更好的归宿。我想他是安心的,就如同在外饱受欺凌的游子回归母亲的怀抱。我并不想过多的解释他的死因,对于他的死,很多人都曾推理过,仿佛他们是当事人本身一样的有理有据。我只想说,如果尊重海子,就请尊重他的死亡。一个人没有办法选择他的生,那么请让他保有死的权利。
海子的一生都在渴望飞翔,但谁又能说他的死不是另一种飞翔?有人说,海子的死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我却说,他是另一个时代的序曲,因为:
春天,十个海子,复活。
文/社会与历史学院 杨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