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这个小姑娘成了俺娘,自打俺记事起,就没有看见她流过泪,也不吃肉。七十年后,当我为了一篇采访问道一九四二年时,她愣了半天:这些糟心的事,我都忘了,你又写它,图个啥?”
——《一九四二》
2013年岁末年初,全国刮起了一股反对“舌尖上的浪费”的巨大风潮,一时间人们展开了一场“盛宴”与“剩宴”的大讨论。据统计,中国人在餐桌上浪费的粮食一年高达2000亿元,被倒掉的食物相当于2亿多人一年的口粮。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我国还有一亿多农村扶贫对象、几千万城市贫困人口以及其他为数众多的困难群众。这种“舌尖上的浪费”触目惊心,令人痛心。几乎也是在这个时候,一部国产巨制影片《一九四二》横空出世,瞬间把我们拉回到那个苦难的年代,让我们在觥筹交错中不禁哑然。
公元一九四二年,中国河南。古老的中原大地正爆发一场惨绝人寰的大旱灾。大旱之后,又遇蝗灾。饥荒遍及全省110个县,有300万人饿死,另有300万人西出潼关沦为流民。与此同时,日本侵略者也在加紧对中国人民的征伐劫掠,可以说,电影中的一些场景让我不忍直视,甚至一度在想:我们浪费的粮食与300万河南同胞的尸骸,究竟哪一个更沉重?
很难想象,在文明的社会里竟会出现人吃人、狗吃人的野蛮惨象,在虔诚圣洁的教堂里神父竟会质疑神的存在与价值,在日军侵略自己的祖国时作为一个中国人竟会选择背叛……这种种的一切,只不过是我们当今的人眼中的一件小事:吃的问题。没错,少吃几口又能怎样呢?真的不会怎样吗?或许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饥饿的考验,往往就会虚妄地揣度前人的价值观。吃的问题,看似很小,实际上是人类社会始终最本质、最纯粹的根本问题。因为它已经决定了那个我们并不陌生的终极问题:生存,还是死亡?两千年前的孟子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
但是,为什么仅仅过去了七十年,我们就从当年的珍惜粮食变成现在的这般浪费奢靡了呢?我以为,当今社会上之所以形成骄奢浪费之风,很大程度是我们生活富裕了以后的那种虚荣的“面子”在作怪,吃饭成了吃排场,请客成了请面子。有人甚至公然宣称:所有赴饭局的人吃的都不是饭,而是面子与蟹黄同蒸,虚荣与熊掌乱炖,爱情和鸡腿齐炸,友谊跟火锅共涮。每杯红酒里都调了半杯交际,每斤甲鱼里也都藏了半斤野心。在这个美食和人格犬牙交错的环境里,浪费与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其实,见底的饭碗和光洁的盘子并不会显示出生活的穷酸或者人格的吝啬,相反的,酒席的杯盘狼藉和饭桌的残羹冷炙却会折射出一个人道德的缺失和灵魂的失重。一杯清茶足以汇聚挚友的拳拳义气,一碗白饭无不饱含着亲人的款款深情。一颗普普通通的米粒,它是凝聚着的汩汩流下的血汗,它是挥动锄头时双手留下的老茧,它是背对着烈日被晒得黝黑的臂膀……
一饱之需,何必九鼎八尊?三餐之盘,定要一干二净!我们这一代的青年人,习惯了物质丰盈的生活,而在物质极大丰富了的同时,往往造成了精神上的贫瘠。了解历史,方能不为贫瘠,不为贫瘠,方可立足现代。“这些糟心的事,我都忘了,你又写它,图个啥?”是啊,图什么呢?图的是让我们在这个衣食无忧的幸运年代温故一九四二,图的是让我们感谢自然的馈赠和农民的劳动,图的是让我们和我们的后辈永远牢记民族的苦难与复兴。
文/社会与历史学院 杨林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