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星宜/文)我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一张老照片。它的边角已经翘出了折皱,泛着丝丝的白痕。相片里的两个人是我和我的姥姥,我仰坐在地上玩,姥姥在一旁帮我收拾着。背景是一幅红色的,绣着大花的窗帘。看着看着,我便随着纷飞的思绪,飘回了儿时的世界。
“把帘子右边往上提一提,再拽紧点儿!好,这回就刚刚好!”姥姥指挥着爸爸挂上窗帘后,一边拍手一边笑着,欣悦的感觉布满了脸庞。说起这绣花帘,来头可不简单。听制作者我的姥姥讲述,这块红布是她的阿姨留给她的,在那个年代,可是不可多得的质量上乘的布料。她根据尺寸裁好了布,一针一针地缝上各色各样的繁花图案,又一圈圈地砸上了白色的花边。家里把窗帘挂上后,屋子添上许多红火的味道。
小时候,我格外喜欢僻静的地方,于是这窗帘后的小角落便成了好去处。当我对万物都充满新鲜感时,我会趴在窗台上注视着人来人往,有时一看就是一个小白日。或者,我会坐在角落里,思考那时让我烦恼的事,想不出结果,便自言自语般地诉说。现在回想,我的童年,就是由这些可爱而又细碎的片段组成。那厚厚的绣花帘,替我遮住了外界的纷乱,留给我一个可以自由欢笑,也可以多愁伤感的秘密乐园。
悄悄地说,这幅绣花帘有时会化身成为我的“避难所”。因为我幼时体弱多病,吃药就如家常便饭一般。偏偏我最受不了药的味道,含下去后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后,让人直发颤。估摸着快到时间了,我听见了熟悉的筷子搅拌水的声音,虽然声音闷闷的,却逃不过我的耳朵。姥姥这边轻声地唤着我,我便快步躲到窗帘后边,我一圈圈绕,她也紧追不舍。眼看着快被我绕晕了,姥姥气得直想把帘子扯掉,继而,又无奈的叹息。我躲在帘子后偷笑,因为这预示着我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后来,我们搬进了新家,装上了一套纯白色的西式家具。姥姥又将那幅大红色的绣花帘挂上窗子,和这个屋子显示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住进新家初期,常有许多热心的亲戚朋友来参观。他们转了几圈后,把视线放到窗帘上,总会轻轻蹙眉,略带犹豫地对我父母说:“这窗帘挂在这儿,可挺喜庆啊……”待他们走后,我急忙跑到母亲身边说:“妈,这个帘子挂在这真的太奇怪了,要不我们换下来吧!”母亲听后拉过我的手,小声地说:“姥姥她喜欢,咱们就随她吧。”我却依然不是很开心,总是或明说或暗示地在姥姥身边说这个窗帘的种种不是,姥姥也不反驳,笑呵呵地说她的窗帘也有不一样的美。”
天色渐渐暗了,我的记忆又穿过了一层岁月的墙,这面墙,让我不再是一个和亲人撒娇取宠的孩子,而是成为一个大人。时变境迁,我家的窗帘早已变成了素雅的灰色,衬得房间也有些沉沉的。姥姥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耳畔,却是我怎样也抓不得的几丝几缕的残缺回忆。
手里的照片提醒着我,你该长大了。我幻想着,如果有一天,再看见那幅大红色的绣花帘,我会对它说:“你在这里呀。如果把你挂到窗上,一定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