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松/文)我提着酒,摇摇晃晃走出酒馆。且行且止,梳着犄角一样发髻的孩童快步绕开我。世人不懂我,世人何必懂我?
万千权贵,还不如酒虫懂我心意,想把自己锁进腰边挂着的马皮酒壶,故事只说与它们听。
自有满腔豪情,进了一众俗子耳中,也成了殊调大言,问而冷笑,说了又有何用?
高楼美酒还未喝够,人生本苦短,怎就横生愁肠。兵马荒乱,苍生涂炭,与我何干?这些事自有人捻着枯黄的胡子和簪不住的头发,躲在卷了三重茅的破草庐里苦叹。
荒唐的是,有人用带着铜臭的荣华妄想也锁住我,远远隔着半个江面,都能闻到船里迂腐的浊气,上了船唯恐会脏了身子,到时怕是洗也洗不掉的。顺着世人姑且称臣吧,可惜腰是弯不下去的,做不了那么卑贱的躬身。
一阵风撕开我的衣角,像沾了水的鞭子直挺挺抽了过来,躲避是来不及的,只是打几个寒颤以示反抗。
可这风,似是只吹的动衣角,但振八裔的大鹏还未扶摇九万里,却也被这风摧于中天。
我腰间佩剑自是锋利,心中剑法自是精巧,又有何用。斩不断风,反被凉气侵得满是寒霜。
索性,剑就扔掉吧,也落得清净。但只要我还活着,酒壶便还是断断不可扔掉的,毕竟只有酒里还是有着暖意的。
剑撞到树上,惊起了一群叫嚣的鸟,不忿的吵嚷了几声,一个猛子扎到天上了。
我看着远去的鸟,恍惚望见仙人正在彩云里,手捧着莲花去朝拜玉帝,可仙人怎么就走上月亮了?
玉帝在月宫里却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月宫里的人似是听到了,或许还未来得及表态,风啊,就急不可耐地,谄媚地,狠狠地刮了起来。
所幸的是,风带来的久违的笛声,也算是礼物吧。是笛声,还是春风,是折柳还是故园?是不是该回家了?
家在哪,硝烟里的何处?陇西或山东,青莲乡或碎叶城,我也是记不得了,不过几处火烧的天空都是近乎一样绚丽的红。
冷。
酒是倒空了,我抱着酒壶,贪食最后一丝带着暖意的酒香。
月亮依旧是惨白的挂在上边,我对着地上的影子抖抖空空如也的酒壶,示意他我已没有可以用来招待的了。他也很是懂礼,也抖了抖酒壶回应我。
我停下,靠在水边,水里的月亮摇曳生姿,闪耀着刺眼的白。
是不是没了你,夜就短了,风就暖了,剑上的霜就能化掉了?
我踉跄的站起来,拖着步子走向它。
我恨恨地盯着它,它太白了。我举起酒壶,用尽全力向它砸去。
我眼中温暖无比的酒壶竟也不能融化它分毫。
我要亲手撕碎它。
湖水也是冷的。
我忽然意识到,冷的是风,冷的是湖,他们围着它,甚至贪婪的抱着它的影子,可它却始终带着纯良的笑。
它太白了。
我要救它出来。